旗鼓,乃至造就国家的中兴,都是绝对必要的。所以,在拥“福”和拥“潞”两派主张严重对立、难以调和的情势下,弘图提改而拥立桂王,确实使史可法有所动心。但是,随后姜日广指桂王远在广西,在短期内难以抵达,又使他不能不加以考虑。正是由于左右为难,委决不下,所以,在会议散去之后,史可法就吩咐不久前才应他之聘参与兵幕僚事务的陈贞慧发请帖,邀请最近自北京潜逃回来的一些明朝官员,于次日上午到衙门里来见面,准备再仔细查问一下皇太和永、定二位亲王的下落。
因为只要把已故崇祯皇帝这三个儿当中的任何一个找到,这一天大的难题就能迎刃而解了。
翌日,客人们陆续到齐。负责在厅里伺候的仆役,巡回走动着,已经给客人的杯里添注过三回茶,主人却还一直没有面。大家只有继续静静地坐着,耐心等候。
这八位客人,如果只从衣饰打扮来看,同一般缙绅并没有什么区别。但是,他们那惊魂未定的神态,那木讷痴呆的样,以及其中一分人脸上、手上那些无法遮掩的伤痕,都暗示着仅仅不久前,他们还在经受着某可怕的折磨和极度的惊恐。
事实上,北京是在被农民军重重围困的情况下,迅速陷落的。满朝文武大多来不及逃跑,就全成了俘虏。这几个人,纯粹是由于各偶然的机会,才得以侥幸逃“掌”从他们直到此时此刻还未能恢复常态的样,仍旧不难想象,那一场天崩地塌的噩梦,该是何等狰狞可怖。正是这一发现,使得陪同他们坐在一起的陈贞慧,止不住心中又一次微微发起抖来。
陈贞慧是得知北京失陷的噩耗之后,才从家乡宜兴匆匆赶到南京来的。以他平日的豪迈自负,本来并没有兴趣充当什么幕僚。
但他又是一个极其聪明灵活的人,知这位置可以接许多上层机密。而在目前这非常时期,及时地、准确地掌握政局的动向,对他本人,以及他的复社伙伴来说,都至关重要。所以,他便毫不迟疑地找到史可法门上来。事实证明,这法是明智的。目前,陈贞慧对于南京所面临的形势,可以说已经基本上了如指掌,对于许多事情的察,较之以往,也要得多,全面得多。然而,也许正因如此,他才彻底地觉悟到,在政治场中,各关系的错、利害的冲突、权力的倾轧,其复杂程度都远远超他过去的想象,即便所面临的是有十足正当理由的事情,也绝不是光凭一厢情愿的情能够办成的。更何况有些事情,还不能简单地以是非成败作为评判的标准。所以,如果说对于北京的那群文武朝臣,不久前他还怀着一激愤的憎恶,认为他们一个个都负有罪责的话,那么下,面对着这些逃跑归来的人们,他倒觉得多少可以理解,甚至值得同情了。
“那么史大人…”也许久久不见主人面,一位年纪较轻的候见者忍不住探问说。他的受了伤,走路不灵便,此刻正拄着一拐杖。
“哦,史大人昨夜初更时分,便带了从人府,到各门上去巡视城防,一夜未归。不过,他已知列位大人今日辰刻见顾,这一阵该回来了。请大人安心稍候。”
陈贞慧回答。为了安抚众人,他再度举起茶杯,了一个礼让的手势:“列位大人,请用茶!”
“请…”客人们纷纷举起杯,参差不齐地说。接着是啜茶声、衣袖的摆动声,以及杯放回方几上的磕碰声。但也就是活跃了这么一下,厅里又回复到一片死寂,只听见被朝照亮的柳条窗桶外,微风动着院中的树木,发沙沙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