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陈方策没有立即回答。他似乎拿不定主意,是否就在这里谈,但最后还是放弃了继续往里走的打算。
“原来兄还不知,今日朝廷可是了大事了!”这么说了一句之后,他那双炯炯有神的睛突然发红了,以致不得不停顿一下,直到把激动的情绪控制住之后,才一五一十地说起来。
原来事情是这样的:前些日,一直留在凤等候朝廷任命的士英,在接到关于内阁名单的邸报,以及着令他继续留在江北督师的诏书之后,极为不满。他立即采取行动,一方面唆使正在扬州一带闹事的杰,把十余万人拉到长江北岸,沿江扎营,制造张空气;另一方面,他自己则借朝觐见,来到南京,公开扬言:他在外督师多年,已经到“疲倦”决意回到朝廷来任职,不想再走了。面对这公然的讹诈,史可法为着避免冲突,竟然再一次作重大让步,向弘光皇帝提请求,表示愿意自行到江北去督师,而让士英代替他在朝廷中的位置。结果,当即得到皇帝的允准。
今天,史可法已经正式搬内阁,据说很快就要启程了。
“如此一来,”站在旁边的一位名叫卢谓的国监生愤慨地来说“岂不是成了秦桧在内,李纲在外之局。大明的中兴还有什么指望,江南还有什么指望!”
“前些日,听说就连司礼监的韩太监也说:”史公安靖宁一,堪任居守;瑶草弘才大略,堪任督师。‘今上及诸臣俱以为然,是故才有前命。如今只为姓的一句话,就遽变成议,岂非视国事为儿戏么!傲硪晃患嗌舶锴凰怠?黄宗羲却像当挨了一,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击呆了。是的,局面竟然变得这样快,这样容易!这是他梦都想不到的。事实上,仅仅在小半天前,他对于当前的一切,还那样兴奋,那样激动;而对于未来,又是那样的雄心,满怀希望。
可是转工夫,这一切就给无情地打碎了!下,黄宗羲的觉,就像给人摘去了五脏六腑,腹问一下变得空的。渐渐地,他又觉得像是落了一个大的骗局之中,被那些在上的人冷酷而自私地耍了一番,然后如同一只渺小的虫豸似的,被毫不在意地抛到一边去。“啊,史邻,又是史邻!”在充满心的一片混中,他分明听见一个怨愤激动的声音在喊。虽然陈方策在旁边慷慨激昂地表示,为了阻止史可法离去,他们已经决意联络南京的缙绅及士,联名上书,向朝廷拼死一争,但是黄宗羲本没有听见,只猛地旋过,昏昏脑地向外走去。
四
史可法突然决定自请守淮扬,使黄宗羲的满腔望再度归于破灭,同时,也给复社的社友们造成极大的冲击。侯方域、梅朗中、张自烈、沈士、左国楝等人,由于在各衙门里充当幕僚,甚至在更早一的时候,就已经得到了消息。只是,当他们气急败坏地赶到兵衙门,围着陈贞慧,询问该怎么办时,就连一向沉着稳重的这位儿也忧心如焚,了方寸,末了,只表示要竭尽全力地谏,以促使史可法改变主意。他还与社友们约定,于五月十七日——也就是黄宗羲同陈方策在书坊里谈话的第二天上午,到洪武门外的茶社去集中,看结果如何,再作计议。
现在,已经到了约定的时间。从辰刻开始,社友们就陆续来到茶社里,在靠窗的地方占了一张桌,叫了两壶“尖”几样果品,一边喝着,一边等候。由于估计到事情不会太顺利,他们还特地把吴应箕和余怀也招了来,以便到时一参与计议。谁知大家心神不定地守候了大半个时辰,不但不见陈贞慧前来面,就连自告奋勇前去请的侯方域,也失去了踪影,社友们就不由得愈来愈焦急不安了。
“哎,到底是怎么回事?定生怎么还不来?”梅朗中一边伸着脖朝窗外张望,一边神情懊丧地说“莫非史邻已经都,把他也带走了不成?”
“这倒不至于,”张自烈摇摇“史公都之时,须得向皇上公行陛辞之礼,百官也须齐集城外替他‘郊饯’,岂有一声不响就走了之理!”
“哼,也难说。如今瑶草已跑回留都,江北诸镇成了无之蛇。若是贼南下,军情急,史公便只有星夜赴任了!岂不闻兵法有云…”沈士提他的见解,而且照例忘不了引用兵书,只是对于这情况,兵书上到底有什么相应的说法,他却似乎一时想不起来,所以只一个劲儿眨着睛,却没有了下文。
幸而左国楝接了上来:“江北军情急,事先岂能全无声响?
况且,定生即使跟着走了,又岂能不给我们留个信?“听他这么一问,沈士立即又神气起来:“哎,老兄这就是外行了!”他把手一挥,说“军机大事,岂能轻易?岂不闻‘形人而我无形’乎?即使是定生,到了此时此际,只怕也不敢给我们留什么信哩!”
余怀摇摇:“弟倒是想着,这两日留都上下,众议沸腾,都是争的史公赴淮扬督师的事。说不定瑶草之怕史公逗留一久,难免夜长梦多,又个什么诈的法儿,从速把他悄悄儿打发了都也未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