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2)

“那么，”大家闷闷地喝了一会子茶之后，终于又有人开口了，那是安静不下来的沈士柱“史公纵然此刻尚未离京，可毕竟是要离京的——要是朝廷不肯收回成命的话。那么到时定生可怎么办？是跟着史公一dao走，还是留下来？要是他也走了，丢下我们怎么办？这幕僚还当下去不当下去？““哼，其实，就算定生留下不走，我们这份幕僚的差事，也已经没有什么意思了！”左国楝垂tou丧气地说。

“噢？”

“你不想想，以往我留都是史公主持大计，定生又在他的幕中，凡事都领着tou，我们才能互为呼应。如今换了ma瑶草，定生自然不能再依附于他，一旦这幕中没有定生居中策应，我们留着又有什么用！”

的确，陈贞慧那个借助“入幕”来影响朝政的设想，是建立在东林派当权的基础上的。现在史可法一走，将来朝廷的大权，势必落到ma士英之liu的手中，那么“入幕”的办法还能不能起作用，确实值得怀疑。所以，听左国楝这么一说，大家那本来已经烦躁不安的心情，又增添了一重沮丧。

“次尾兄，旁观者清，兄倒说说，我们该怎么办？”由于这伙人中，目前只有吴应箕和余怀一直没有入幕为宾，梅朗中只好转向他求救了。

吴应箕却不说话，只是冷着脸，不住地捋着刺猬mao似的胡子，半晌，才闷声闷气地说：“若是当不下去，那就不当！退chu来，依旧zuo我们的旧行当——guan领清议！”

“对！”沈士柱ma上表示响应“前几日顾子方就曾访过弟，也是说的这话，还说周仲驭料定，朝廷如此安置ma瑶草，必生变故。弟当时还不信，如今果然被他料着了！”

“周仲驭当初就不以我们人幕为然，这不，全给他说中了！”左国楝也表示附和“可是定生偏不听，结果闹成今日这zhong局面！”

当初商议入幕时，左国楝表现得十分起劲，入幕也几乎是最早的，如今他却把那些都忘了。也许正是这一点，引起了张自烈的反gan，他把茶杯往桌上一放，说：“兄也休要责怪定生！人幕为宾也没有什么不好，至少许多事情我们都能知dao，不像以往那样，老给蒙在鼓里，即便定生当不成了，我们还可以当下去。史公走了，朝中也还有高公、姜公他们，ma瑶草未必就能一手遮天，况且…”他本来还要说下去，忽然窗外“哄”的一声，sao动起来，好几个声音在叫：“咦，看，快看！”“奇怪，那是什么人？”“他们在zuo什么？”

大家不由得一怔，连忙转脸望去，发现不知为什么，街上的行人纷纷停住了脚步，正一边往两旁让开，一边朝南边伸长了脖子。

大家不觉好奇起来，纷纷站起shen，挤到窗前，这一下，才看明白了。

原来，从街南的方向正走过来一队儒生，大约有二三十人之多，一个个神se凝重，步履庄严。为首的一个，手中捧着个黑漆盘子，盘子里盛着一份奏折之类的东西。在他们的后面，还吵吵嚷嚷地跟着好些市民模样的人，其中也有一些方巾儒服的士子。如果说，前tou的儒生们都庄严地保持着沉默的话，那么，后面那些临时加入的却显得神情亢奋，一边挥舞着胳臂，一边大声诉说着。社友们隔着窗子，加上前面还有好些看热闹的路人挡着，一时也闹不清他们在说什么。直到队伍经过窗前时，才听见其中有人慷慨激昂地大声说：“为何夺我史公？”“还我史公！”

“咦，莫非他们是到通政司去，上书挽留史公不成？”由于这儿离洪武门内的bu院衙门已经不远，所以余怀首先作chu猜测。

“嗯，前tou那些人，像都是国子监的生员。捧盘子的那个，名叫陈方策，是他们的一个tou儿，平日也算得上敢说敢为！”有人介绍说，听声音像是张自烈。

“瞧这阵仗，响应他们的人还不少。说不定，他们这一闹，真能把史公留下来也未可知。“左国楝喃喃地说，似乎重新生chu了希望。

然而，不知dao是不以为然，还是别的缘故，他的说法没有引起社友们的应和，大家只默默地望着窗外的热烈情景，显chu各怀心事的样子。

终于，梅朗中不自在地扭动了一下脖子，懊丧地说：“这guan领清议，本是我复社分内之事，谁知事到临tou，反而让国子监的人占了先筹去！”

这随口而chu的一句话，戳破了彼此试图隐瞒的心事，社友们你望望我，我望望你，脸se不由得变了。的确，作为复社的成员，大家一向引以为自豪的，是长期以来，无论在江南还是留都，他们都属于最敢chutou说话，最ju号召力，最有影响的一群，谁也不能相匹敌。

可是，yan下的情形却是：国子监的太学生们已经行动起来，而自己一班人却依旧守在茶社里，毫无作为。正是这zhong反常的对比，使大家的自尊心仿佛受到了嘲笑和侮辱似的，这大半天里所积存的烦闷和焦躁，一下子膨胀起来，终于再度爆发了。

“算了！”沈士柱首先把桌子“砰”地一拍，大声说“还等什么！

干脆，我们也上通政司去！？

“对，走呀，走！”梅朗中和余怀也齐声附和。

这一次，连吴应箕也不再阻拦。于是大家纷纷转过shen，络绎向外走去。剩下张自烈还在犹豫，但看见大家全都要走，也终于默默地跟在后面。

他们刚刚走chu门外，忽然意外地看见，一早就去cui请陈贞慧却久久不见回来的侯方域，正穿过拥挤的人群，急急地朝茶社走来。

“咦，兄等要往哪儿去？”侯方域一边ca着额上的汗，一边诧异地问。

沈士柱哼了一声，反问：“这老半天的，你到底上哪儿去了？定生呢？”

侯方域摇摇tou：“他因有要jin的事，这会儿还来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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