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要说执行下这项秘密使命，陈贞慧的心中全无犹豫，那也不尽然。正如当时许多以正人君自居的士人一样，他对于太监，心里始终存有一鄙视和厌恶的心理，总觉得同他们打，是有失份，更别说这遮遮掩掩的“勾当”了。不过，陈贞慧又是一个讲求实际的人，他很明白在政治场中角逐，利害的取舍，较之义的恪守往往更为重要。‘’嗯，为着社稷的存亡、中兴的成败，也为着我的一番心血不致半途而废，就姑且忍耐这一次吧！八谛闹兴捣抛约骸５笨醇γ诺男√嘌镒萏叱隼词保抡昊勐砩洗踊忱锾统鲆涣揭樱斯ィ卑烟又匦率栈乩矗獠哦ㄒㄉ瘢俨较蚶镒呷ァ？照朝廷的制度，太监作为皇帝的近侍，除了奉派到外地执行使命的之外，一般都必须住在城里。但一些有财有势的太监儿，在外面都置有私人宅第。据说当年的阉党魏忠贤，在北京的私宅就极其奢华富丽，几乎同皇没有两样。韩赞周的这所宅，当然远不能同魏忠贤的相比。不过，光是凭借廊檐下、厢房里的灯烛之光略地环顾一下，陈贞慧也已经到这宅不止大，而且必定相当幽，建筑和布置也相当考究。“哼，再怎么着，这些阉人宦竖，无非是皇上跟前的一名婢而已，居然也堂华屋，比之士大夫之家有过之而无不及，也可谓僭妄之至了！”

他一边相让着，一边在椅上坐了下来，开始拆信。

“哎，兄别急！”侯方域了个阻止的手势，随即压低声音，神严峻地说：“定生因向史公谏无效，决意另想办法。下，他已经求见姜阁老去了——哎，此非说话之所，还是先返回里问去，再与兄等细谈！”

在堂屋里等候了片刻之后，随着一阵平稳从容的脚步声，韩赞周从屏风后面走了来。陈贞慧以往没有见过这位掌印太监。如今在明亮的烛光下，他发现站在面前的是一位年近六旬的胖老儿，梳理得纹丝不的鬓发已经明显地见白，光秃的下照例没有一胡，一张养尊优的宽脸泛着红光，大而厚的嘴虽然照例地挂着微笑，但一双眯着的细长睛里，却分明地现疑惑和探究的光。

这一职务，不但握有统全宦官的大权，更重要的是还有代皇帝理内外奏章和准批复内容的职责，比起只草拟圣旨的内阁阁员，实际上更有权势。不过，韩赞周的为人看来还算正派，也比较明白事理，对士英那伙人也不是完全一边倒。

由于到自己的来意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清楚的，加上彼此素不相识，为着减少转述的麻烦，陈贞慧在同对方行礼相见之后，没有多作寒暄，便从怀里掏事先准备好的一封密信，双手递了过去：“这是姜阁老命学生转呈左右的，请韩公过目。”

他不无反地想。不过，由于会见临近，心情也本能地张起来。他开始更集中地关注于自己的使命，并且产生一新的不安和期待。

“有要的事？那么我们——”

明显的例是，当初朝廷决定分工由史可法主持朝政，让士英继任总督，就是韩赞周首先提来的。现在事情发生了逆转，可以说连他也丢了面。正因有这一层瓜葛，姜日广才觉得不妨尝试利用一下。事实上，要是韩赞周肯在皇上跟前言几句，成功的把握自然大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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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就剩下另一个办法，即尽一切可能把史可法挽留住，造成庐凤总督无人接任的局面，使士英回不来。下姜日广就是采取后一个办法。他凭借通政司和六科对皇帝的诏命有驳封和复奏之权，已经暗中通知通政司使刘士祯就史可法的新任命行复奏，以拖延时间；同时支持国监的太学生陈方策等人发动士民，上书反对，力图造成舆论声势，迫使皇帝收回成命。不过，仅仅这样，姜日广觉得还是没有成功的把握，因此又准备下了第三着棋——派人暗中同司礼监的韩赞周联络，设法取得位权重的这位掌印太监的支持。

侯方域没有说谎，陈贞慧确实是到了姜日广的府上。作为把全希望和心血都寄托在史可法上的一位复社儿，陈贞慧自然十分明白前事态的严重，十分明白一旦让居心叵测的士英取代了史可法的位置，朝廷将会变成怎样一局面，自己又将落到怎样一境！他从姜日广那里得知，要阻止士英朝掌政，办法只有两个，一是通过发动朝臣共同弹劾，把他攻倒。但鉴于士英有定策拥立之功，颇得皇上信赖，至少在目前，这是办不到的。

了。”

这封密信，还在姜日广家里时，陈贞慧就已经看过。他知，于谨慎，姜日广的信写得很简略，只把事件提了一下，至于陈述和说服的差事，要由陈贞慧本人承当起来。所以，从一开始，陈贞慧就十分留神主人的神反应，希望在开之前，尽可能

因为事情必须在极秘密的状态下行，不能向社友们透，所以陈贞慧从姜日广的府中告辞来之后，就径自回到寓所里。直到天黑，他才独自门，乘着夜的掩护，来到位于西华门外的一条巷里。事先，他已经打听清楚韩赞周私宅的方位，并且知主人今晚要回来，所以还算顺利，把拜帖递去不久，应门的小太监便传话来，请他去相见。

韩赞周本是南京的守备太监，由于在拥立新君期间，持主张由福王继位，所以事情成功之后，便被升任为司礼监的掌印太监。

只是结内监，在名声上却不那么光彩。姜日广固然不肯亲自面，即使是指派别的官员去办，也难免招人侧目。因此，陈贞慧的主动来访，正好提供了一个合适的人眩经过姜日广面授机宜，现在，陈贞慧已经把使命接受了下来。

“噢？”韩赞周略诧异地望了客人一，随即接了过去“嗯，先生请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