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的话,那么,此刻听了,却有不自在,甚至反,仿佛自己的尊严受到冒犯似的。特别是当他把冯班这过于随便的态度,同刚才那庄严肃穆的气氛比较,心中的不悦,就更加增添了几分。所以,尽冯班已经把酒递到脸前,他却依旧默然站着,既不说话,也不伸手去接。
“咦,牧老,喝呀!快喝!”冯班兴冲冲地大声促。
“是呀,请牧老满饮此杯!”“牧老不喝可不成!”冯舒和许隽也一齐帮腔。
钱谦益踌躇了一下,勉接过酒杯,凑在边沾了沾,随即一声不响地到许隽手里。冯班瞪大了睛,还打算不依。可是钱谦益却不再理他,自转过,同别的人周旋起来…三天之后,钱谦益和柳如是所乘坐的官船,已经驶过了苏州,取大运河迤逦北上。一路上,免不了还要时时停下来,同沿途各府县的官员会面应酬。于对宽宏大量的皇帝怀着无限激,钱谦益如今已经彻底改变了旧时的反“福”的立常不是在换政见的官宴之上,还是在乘船赶路的闲谈当中,他都由衷地、烈地歌颂新皇帝的圣明大度,赞扬当朝的大老们秉公谋国。甚至听到有人对士英、刘孔昭等人排斥打击东林派人士的法表示忧虑,他也一个劲儿摇着,表示不以为然,然后,就开始宣扬大敌当前应当和衷共济的理,并对明朝中兴的前途表示十分乐观。正是与前一阵判若两人的这态度,常常招致柳如是的挖苦和嘲笑。
“哟,听相公这会说话,可不像是一位东林领袖,倒像是家的门客似的!”
她撇着嘴儿,鄙夷地说。
钱谦益一怔:“不像么?哼,不像就不像。其实当东林又有什么好?白熬了十五年的冷板凳,没有一个肯面替我说话不算,到来还照样给他们卖了!反倒不及老那伙人讲义气、够朋友!”
“既是恁般,当初你怎么那等脸地给他们卖命?你要安安静静地袖手旁观,只怕早就开复了,也不用等到今日!”
“当初谁知史邻、姜居之、吕俨若他们这等脓包?我一心以为他们真是敢作敢当的好汉,所以才…”“哼,总之你就是蠢、蠢!让人家当猴儿耍了都不知!”
“是、是,我蠢、我蠢。嘻嘻,其实我也不是蠢,不过,论聪明能,却是不及我那河东君夫人万分之一了!哈哈!”
“去,谁要你来卖乖,你以为这等,老娘就能忘了你在留都那阵怎样对待我吗?哼,休想!”
“…”以上这些话,自然都是两人私下在船舱里、枕旁,半真半假地说着玩儿的。
不过经历了这一次起死回生的波折,钱谦益对于这位如夫人的见识和手段,确实佩服得五投地。一路之上,他更加百依百顺。无论柳如是提什么要求,他都尽量设法给予满足;不她怎样挖苦、取笑,他都赔着笑脸听着,绝不着恼。不过,尽如此,钱谦益却隐隐觉得,柳如是心中始终存在着某芥,尚未彻底地真正快活起来。
这一天,航船已经过了常州,向着丹发,钱谦益凭着船窗,看了半天岸上的风景,到有倦了,便和衣躺到床榻上,闭上睛,打算迷糊一阵。正在朦胧之际,忽然觉得有人使劲推他,接着又听见柳如是的声音在叫:“起来,起来!”
钱谦益吓了一,连忙睁开睛,坐起来问:“什么事?”
“叫他们停船!”柳如是皱着眉说。
“停船?为什么?”
“老是这么窝着,烦死人了。我要上岸去走走!”
钱谦益眨眨睛,本想说:“好端端的坐在船上,又要上岸走什么?“但看见柳如是脸儿绷得的,一副焦躁不安的样,他就不敢违拗,只好站起,走到舱门前,把李宝叫来,吩咐他让船停下,就近挑个地方靠岸。等李宝答应着去了之后,钱谦益重新转过来,打量着柳如是,试探地问:“你——怎么了?是不是又生我的气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