撒手不;再者,他们虽则逮了周、雷二公,谅他还未敢即时对我辈下手。”
黄宗羲心中微微一动:“逃?他们怎么已经想到要逃?”由于没有想到这念会自一贯以著称的吴应箕之,黄宗羲到颇为突兀。
“何以见得他们不敢下手?”方以智问。听气,显得心事重重。
“他们此番收捕雷介公,用的是迎立时他曾倡言今上不孝的罪名;捕周仲驭,是以其族弟周介生降贼为由,而株连之。此二者,自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然而瑶草如今手握国柄,亦尸位自固,骤兴大狱,必使江南震动,朝野离心。何况左良玉雄踞武昌上游,彼亦不能不心存忌惮。所以,只须我辈应对得法,至少前尚不至于有缧绁之忧!”
吴应箕的这番分析,倒有一定的理,表明他刚才说下还不打算逃走,并非假话。特别是同样的分析,应该也能说服有类似念的其他社友。黄宗羲默默听着,心中稍宽。“嗯,瑶草既然有此忌惮,周、雷二人想来也暂不至于危及命。
那么,我们还可以继续设法救他们!”他想。然而,接下来听到的谈话,使他不由得又支起了耳朵。
“兄可认得徐泽商么?”吴应箕换了一个话题问。
金坛人徐时霖,字泽商,是周镳门下的大弟,虽然这一次没有跟随老师到南京来,但社友中不少人都认识他。果然,只听方以智回答:“认得。”
“周仲驭今番被逮,追究由,其实是他来的!”
“什么?这、这怎么会?”方以智分明大意外。
“仲驭被逮,全因周介生牵连。惟是降贼而南归者,比比皆是,何以独将介生治罪?无非说他曾向闯逆上表劝,中有‘比尧舜而多武功,方汤武而无惭德’等大逆不之语。据其族人昨日来京申白,此语实乃徐泽商所生造,以此诬陷介生。
谁知正贻、阮以实,祸延乃师!”
“啊,竞有此等事!只是徐泽商为君门下,何以竞此卑污手段,倾陷介生?”大约由于在北京期间,与周钟有着相似经历的缘故,方以智对这个消息显得特别吃惊。
吴应箕没有立即回答,似乎也为社内了这自相残害的丑闻而厌恨。驴蹄的得得声在寂静中响了好一会儿,他才瓮声瓮气地说:“仲驭和介生,本来俱不失为社内贤才,其奈以睚眦失,各不相下,竞至势同火。倘若仅止于白守门,断绝往来,倒还罢了,偏偏又各逞意气,放纵门下,终致有今日之奇祸,亦可谓社局之一大诡变!”
“君之争,自古难免。”方以智表示同意“如宋时王荆公、司文正、苏文忠,俱属此类。惟是君自有君立之则。争固争矣,而决不能自堕于窃小鼠辈。徐泽商为周仲驭首徒,其行卑劣如此,足见心术不正。细论起来,仲驭只怕也难卸阎于知人之责呢!”
吴应箕哼了一声,烦躁地说:“事到如今,周氏昆仲倒也无须论了。惟是此事自社内,传扬去,只怕难免时论之讥,连累我辈俱脸上无光!”
在吴、方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对这件事表示厌恨时,黄宗羲心中却越来越不以为然。无疑,对于徐泽商的来一气,以及由此产生的恶劣后果,黄宗羲也异常恼火。但是,作为周镳的忠实盟友,他却认为,这一事件之所以会发生,责任全在于周钟平日凭借官势,对周镳及其弟得太过分、太绝情的缘故。况且,徐泽商的法,周镳事前并不知情。现在他已经陷囹圄,吴、方二人还要加以讥议,黄宗羲就觉得他们未免过于刻薄寡情了。如果说,在此之前,他因满腔愤恨无发,到苦恼之极的话,那么,此刻这愤恨就急剧膨胀起来。
“哼,你们说的,都是没用的废话!”他突然勒住驴,回过,吵架似地大声说“周氏族人之言,分明意在自脱系,未必可信。
就算此事果系徐泽商所为,又与周仲驭何涉?莫非你们以为,没有徐泽商,老贼便会放过周仲驭么?仲驭被逮,在于力持清议,正气凛然,群小是以衔之刺骨,必除之而后快!纵然没有徐泽商,彼辈也必会别寻借,加害于他!如今兄等不责老贼,不责昏君,而苛责以一肩而任天下兴亡之周仲驭,试问是非何在?公理何在!八魃亍⑴逄斓刂饰首徽判×骋惨蛭骞俚睦┱哦淞恕巍N庥揭灾窍匀幻挥辛系谱隰嘶嵊姓庋姆从Γ幸徽笞樱垢蝗缙淅闹赋馀媚康煽诖簟⒉恢搿5敝沼诿骶使螅潜慊ハ嗤艘谎郏聊吕矗辉偎祷傲恕?六关押周镳、雷演祚的监狱,坐落在一片小土坡后面。那里环境荒僻,戒备森严。
三位社友来到土坡边上,就下了驴。吴应箕把一小包银给周顺,又低声吩咐了几句。等周顺向监狱走去,他就朝黄、方二人了个稍候的手势,径自走到一棵秃了的大树下,把双手叉在腰间,向四下里眺望。
这时,天已近午。被一层薄翳蒙住了的秋日光,透过织在上的枯枝,在地上勾画许多模糊凌的影。四下里静悄悄的,静得令人心发。由于自五月初以来,滴雨未下,以致八月未过,满坡的野草就像了冬时节似的,整片地衰萎T。如今,那灰褐的枯梗,迎着从玄武湖那边来的风,瑟瑟地抖动着,看上去,就像长在病背上那稀稀落落的寒。
“次尾兄,既然周介生向闯贼上表劝之事,乃徐泽商生造之辞,那么总须向朝廷力陈缘由,分剖明白才是!”方以智跟了过去,沉思地建议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