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那屠四不能够,不但日间有吃,而且夜间有,喜孜孜满应允。他原租的半间房,退还原主,只数样旧家伙,几件破衣服,顷刻就搬了过来。昌氏取些私,替他制了几件衣帽鞋袜,装束起来,倒也好条汉。他两人也不待父母之命,亦不用媒妁之言,了一对名夫妻。【夫妻而有名之谓,奇谈。】日则同,夜则同衾。或有嫖客到来,屠四日里买买酒菜,夜间听听梆声。若无人到,他就缺。这人的官衔,南京叫汤保,北京呼为捞的。屠四就充了这行职役。过了些时,众孤老知他是昌氏的假夫,【前曰名夫妻已奇,此曰假夫更奇。】因叫他屠四,不好直呼其名,都称他为屠半八,【半八有理。因系假夫,故只算得半个忘八也。】他也欣欣然居之不疑。
昌氏的娘卧病年余死了,火化葬于湖中。起先昌氏娘女两个这贩棰收银的买卖,人倒无什闲言。今见他娘死了,这屠四公然在他家享用,有些无赖的少年就吃起醋来。一日向屠四说:“古人云,急风暴雨,不孤儿寡妇之门。【看这些无赖先以大义责之。】你系他家邻舍,既非昌姓亲戚,他又不曾明公正气嫁你,你如何公然与他同住,霸占寡妇?【次以罪名加之。】这样无主的,你受用得,我们也受用得。【此方吐心腹事。妙。】你要同我们公用便罢,若不然,我们往县中公举,告你一状,叫你打官司。再不然,你趁早回避了也可。你回去与女敬德商议,三日内没有回信,你试试我们的手段,叫前打后商量。”
屠四见人多势众,回来把这些话向昌氏说了,要辞去。
那昌氏恨:“我的命中偏生遇着这些小人驳杂,当日在城中是这样,才搬到这里来,如今又是这样。”
【昔有一妇,嫁到夫家,即有外遇。屡嫁屡被。一日偶与邻妇闲谈。知此妇数被休,劝:“一个妇家,何苦只是这样。此后自己检些罢。”
此妇:“这如何怪我,我嫁着的就是忘八,叫我奈何。”
昌氏不知自责而责他人,与此妇心无异。】心中舍他不得,说:“我同你过得好好的,你为何要去?既众有闲言杂语,我们竟说是夫妻。【竟说是三字愈愈奇。自夫妻二字以来,大约未有此奇称呼也。】暗暗的搬了,便没是非。”
屠四:“既承你过,我此地也无存之。我有个叔叔在南京开赌场,无儿无女,屡屡带信来叫我。我因无衣服盘缠,不能动。如今除非投奔他去,不知你可肯离乡远?”
昌氏:“我母亲又没有了,别无一个至亲,前你就算亲人。我此有甚么恋得?”
【即有亲戚。焉能如这个沾贴的实在。】屠四:“虽然如此,只是没有路费,奈何?”
昌氏:“我几年来也还积攒了些。”
遂将历来所挣之,取来与他看,约有百余金。屠四喜得满脸是笑,:“两人有三四两银,就够盘费了。别的留着到那里本钱,寻个生意。”
又:“房是租的,撂了就可走。但这些皿家伙,若要变卖,恐那些恶人知了,拦阻起来,就走不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