祠建坊,正愁没有钱粮,可取来供用。”
众役面面厮觑,只得去龋那贼秃先已打得发昏些须,此时打不到五十,已毙杖下。知县怒犹未息,吩咐搀去抛于郊外。这贼秃作了一生恶人,今日零星葬于猪犬鸢鸟之腹。这就是:善恶到终有报,只争来早与来迟。
众捕役取了赃来呈上,知县看了,:“方才和尚供称有千金,如何只有这些?”
众人跪禀:“实在只有这些,怎敢欺瞒老爷?那是和尚恨小的们,多说些,好叫小的们赔补。”
知县笑:“赃应当官,和尚若不供,你们也就瞒下了。本当重责,因你们获盗之功,准折了罢。下次再敢如此,定然重不贷。”
众捕役真是狗咬脬,空喜了一常知县命库吏将金银兑明收了,留为建坊之用。【以盗赃建逆珰之坊,用的妥当之极。】且说那衙役将嬴氏带到监门外与禁,讨了收。这监中有两个穷凶极恶、贪财好的禁,【天下之狱卒没有不穷凶极恶,贪财好者。】阖衙门中送了他两个雅号,一个叫痨,一个叫钱癖。这钱癖遇有犯人监,不罪轻罪重,有几文淹心钱给他,虽是犯剐斩的重罪,他也不怕系,松放着他,还满脸是笑,爷长爷短的奉承。【大盗越狱的多由于此,为官者不可不严察矣。】若没钱与他,就是斗殴的小事寄监,他拿那恶狠狠的一副面孔,白日里手梏脚镣两副家伙与人着。到晚来,像盗似的上了押床,得人七死八活。一日到黑,嘴中伊伊嘟嘟的骂个不休。人没奈何,连衣服都脱了送他才罢。他得了,同痨罢力。【说尽此辈之恶,一也不谬。】这痨钱还在次,若见有妇人下监,就如苍蝇见了血一般,定同钱癖作好作歹的骗上了手,他二人着受用。他与刑房的书办串通了,时常的有些须小的孝敬,故尔如此大胆。阖衙门都知他二人的恶【阖衙门皆知,其凶恶可知。】有一位知县不知。【知县者,谓要知一县小民之疾苦,知吏胥之善矣,知风俗之厚薄也。今衙中咫尺,禁卒之恶尚不知,所知者何事?岂朝廷用一知县,只知要火耗受私贿而已哉?然而此类知县不少。】,这日正该他二人当值。这妇人晦气,刚刚撞到他两个手里。他两个收了妇人,与了收,带女监来。那女监中空捞捞的,只有两张矮板床,连破席也没有一块。将妇人推里面,把门倒拽上来。那痨见这妇人生得有几分姿,心中无限喜,拉了钱癖到僻商议去了。那嬴氏自从昨晚拿获,一日一夜,连黄汤辣也没有尝着,已饿得腰酸肚痛。适才一顿拶打,已昏过去,倒也不知疼痛。此时来收监,先是带到衙门外照下去打,打完了带来缴签。监在大门内右首,又带来。带带两三次,也有几百步远。虽那衙役怜惜,扶着他些,却要自己的脚走。心里一来害怕,二来那底的板在脚下拐呀拐得吃力。这一走,血脉走开。到了监中,反疼得要死。八个指,都塌了,揸着疼非常。到了这间黑魆魆的屋里,越发害怕了。疼得坐也不得,将斜歪在板凳上啼哭。忽听得门响了一声,急抬看时,只见那钱癖手中拎着几条绝大的铁链镣梏,豁刺的往地下一掼,喝:“起来,这个地方是许你睡着哭的么?”
那妇人吃了一惊,忙要起来,浑疼得爬不动。挣了一会,方才站起。
那钱癖圆彪彪睁着两只睛,恶狠狠的:【画禁小像。】“监中规矩,是女犯来要锁铐了,吊在梁上的。”
【此一款,大约是《大明律》之外添者。】一面拿起锁来,:“伸过脖来。”
那妇人慌得跪下,:“爷开恩罢,我这个样已是要死的了。这一吊起来,实实的活不成了。求爷积骘罢。”
钱癖喝:“放的话,朝廷的王法,积甚么骘?实对你说,我这里但是人监都有常例,叫发油钱。要送得厚呢,便搭些系松放他些。要没有钱,是定要吊起来的。你一个钱也没有,还说甚么?难我们在这里喝风?【是禁声,此辈索钱,皆作此话。】拿过脖来罢。”
说着,理起铁绳要往脖上。那妇人知是要钱,料没得与他,只得任其所为,把脖伸着。那痨在傍边:“哥,他也是好人家的儿女,一时被秃驴哄骗了,受了这一番苦,我怪可怜见他。哥,你饶了他这情儿罢。”
钱癖:“他有甚么情到我,叫我留情与他?”
【话有刺。】痨:“哥,你息息怒,且去走走,让我和他慢慢商量个法儿来。”
用手推着他。那钱癖也就转,故意狠狠的:“兄弟,看你的面,且松他一会儿。我看他有甚么法?没有常例钱,我今夜收拾得他不死也塌层。”
忿忿而去。
痨向着妇人:“可怜可怜,你起来说话。”
嬴氏挣着要站起,那里起得来?他昨晚拿来时,因天气,只穿了一件夏布对衿衫儿。痨见他前一条白,影影的两枚峰,好生动火。站起来上前扶他,将他前接住,抱将起来,也就几乎了个吕字【是个痨】。扶他站住,:“你看他那个样了,这一吊起来,你怎么受得?你又没钱与他,这怎么?叫我看着怪可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