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官府传你,回说不知你的去向,明早传官媒领卖。”
邬合这两日因宦萼同贾、童正在初之时,终日会席。他在两三家帮闲,两日未回,竟不知。今听说妻已拿获,明早官媒领卖。忙别了鲍信之,如飞到宦家。将关大门,烦人去说,宦萼发了名帖,明早着长班去说情,将妇人给原夫领回。邬合就在他家住下,天未大明,就约长班同往。到县中时,知县尚未上堂。他拿了钱烦代书写了张领呈拿着,同长班在仪门等候。不多时,堂府升堂,喊堂开门。长班看见带妇人,他同邬合也就跟了去。衙役认得是宦府中的人,谁敢搁阻?只见衙役上前跪禀:“犯妇到。”
那妇人跪在丹墀之下,又见一个人跪上去:“官媒伺候。”
官儿正要吩咐,那长班忙将名帖双手呈,走到公座傍边递上,将家主来意说了。知县自然肯分上,问:“他丈夫在这里么?”
长班:“在这里伺候。”
遂叫邬合。那邬合听叫,走到丹墀中间跪下,双手举着呈。门接了上来,铺在公案上。官府看了,问:“你还情愿要这妻么?”
邬合叩:“老爷天恩,小人情愿领回。”
知县:“既如此,你带了去罢。”
那邬合又叩了个起来。方要去扶那妇人,只见嬴氏声喊:“青天爷爷救命。”
这一声叫,把邬合吓了一惊,恐他妻不愿回去,别有甚话,怕官府见罪。那官儿见他喊叫,疑邬合是假冒来领,【掩卷试猜,邬合疑的是,还是知县疑的是?】忙叫:“将那妇人带上来。”
衙役将他带到滴檐下,问:“你喊甚么冤?”
那嬴氏忿恨填,虽有多人,也顾不得羞耻了,遂将昨夜两个禁怎样伙同骗,直到天明,幸得老爷天差提人,方才歇手,不然小妇人的命都被他二人送了,哭诉了一遍。【看至此,方知前二疑皆猜不着,原来为此。】这狱卒犯妇是官府极痛恨的事,听了大怒,喝叫:“快拿了来。”
这两个凶徒风了一夜,正在卧养神。他二人昨晚商议骗这妇人,只说他到底是少年妇,就吃这亏,当堂怕羞,决不肯说【二人这一想,可见这事行过多次,受其荼毒者,非赢氏一人而已。】。据我书的人料着,大约要是兴一两次,这妇人没有吃大亏,他也就忍过去了。这两个恶太刻薄了些,谁知这妇人恨毒在心,不顾羞了,细细供。不想被官拿来,上前跪下。官府怒容满面,鼻中冷笑:“你两个得好事!”
又叫那妇人说了一遍。二人情真罪当,大张着嘴,无可回答。官府切齿甚怒,将满筒签全掼下来,吩咐二人齐打。一边一个,每人重责四十,徇情者同罪。官府动怒,谁敢徇私?况这两个恶,就是本衙门人也恼他恶。下下着,打完革役,命拖了去。这二人吃一夜是扁大空心,昏昏脑;又吃了这一顿竹笋汤,【吃扁是妇人的痛,此时吃了竹汤时的自己的痛,何报应如此之快耶?】已是发昏。雇人抬到家中,血奔了心,都了风之鬼了。这也是他两人凶之报。正是:地狱新添贪鬼,监中少了钱人。
知县吩咐礼房,【细】拿帖回复宦公,与长班。又命邬合带妇人。邬合又叩了个,上前扶起了嬴氏,搀着打西角门来。到大门外扶他站住,央烦长班去雇了一轿来。将妇人扶上了轿,忙向长班作揖:“有劳卫下,我改日酬劳。相烦先回谢老爷,我送妻到家,就来叩谢。”
说毕,跟着轿去了。
顷刻间到了自家首,开了门,将嬴氏扶轿来,挽他去,到房中床上睡下。取钱打发了轿夫,忙忙来了一壶酒,整了些菜来替妇人疼。妇人吃不下去,他再三劝着,勉呷了几酒,不吃了。他又取了些钱门,忙到宦萼谢了。到药铺中买了大包甘草并几个贴疮的膏药,又往香腊铺里买了银朱,如飞而回。到家,将银朱调了些,替嬴氏将指伤都了。又到厨下一锅甘草汤,舀在坐盆内掇来。替他脱了,扶下床来洗疮。嬴氏手又动不得,邬合替他洗。低一看,见他的大如桃,破烂得像翻石榴一般。【桃实中开了一朵石榴,到也是一异本。】他嫁了二三年,邬合虽不曾尝着他这东西的滋味,却是常常抚惜,相会过无数的。今日忽然看见了这个怪样,惊问是何缘故。妇人着泪那和尚狠毒的话说了,又被昨夜那二人作贱得如此。邬合恨了两声,将一块旧绸帕替他上的血蘸着拭净。又将内外轻轻用指掏着洗了揩,扶他爬在床沿上,贴上膏药,抱他上床。换替他了上,换了件小汗衫。又替他洗了洗脸,把发梳梳,【梳匣如故,但只少了两把梳,丢在土地庙中。】挽了个髻儿,放他睡下,把夹被盖上,然后坐在床沿上守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