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生听了，知是哥嫂无疑，忙问：“如今这姓钟的往那里去？”

那妇人让房，钟生同店主去。钟生向妇人作了个揖，妇人忙把破衣袖扯了扯，回拜，：“贵人爷折死我了，爷有甚话吩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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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只疑模样相同，又不敢问，见他同着家门一个妇人讲话，是南京声，越发动疑，留心看着走一间破草房内去了。钟生走店来，问店主人：“你隔这家姓甚么，我才听得那妇人说话，好像我们南京城里的声气。”

店主：“就是那年为了官事来，不久就死了。这妇人孤，又没个亲人，无穿少吃，嫁与隔这何尚仁为妻，才得一年多光景。”

钟生看那房中惟有一张破板床，铺着个草荐，连坐的板凳都没有，只得站着说话。

忙柜来，同钟生走隔何家，在房门外叫：“何大嫂，有位令亲钟爷来会你说话。”

就起来梳洗，焚香叩拜了神恩。钱贵与钟生多半载的恩情，今日方得观良人的相貌，欣喜非常。

一日将午，到了清江浦地方。忽起大风。掌鞭的：“爷，今日风大，恐过不得河？老爷不如在这里住下罢，前边河沿没店。”

他夫妻见是前世结下的姻缘，更加恩。钟生见神说资他后福，越发存好心，好人，行好事，以答神佑。不觉过了上元，打行李路费，择日上京会试，选了正月二十二日长行。众亲友得知，送程仪的一概璧谢，请饯行的终日不断，【钟生致仕回时不过数载，非比丁公化鹤始归。今日送程议饯行诸人，那时何不见一个接风者，古今势利。】钟生无暇，只十分推辞不却的，方才领请。先一日，他妻妾治酒，家安饯别。到晚来上床，又饯了一番，此乃心至之情，不用细说。次日起程，虽送者多人，钟生都辞回，惟梅生送到江，方才分袂。钟生渡江到浦，雇了一乘驮轿自坐，两个家人骑了脚骡，长行京。

钟生听了，不觉掉下泪来。店主惊问：“这人莫非与爷上有亲么？”

一个多时旧识，今方得观檀郎的芳颜。一个半载恩情，此刻才观妻的俊目。一个耳畔声音无异，只目少差一个。前光景皆新，心如涌。他夫妻惟城隍的新恩，更笃前生的旧好。

店主人：“这妇人原是南京来的，他前夫姓钟，就是小店上业主，他家前岁为了一场官事，才把这店卖了与我。”

店主：“听得人说这妇人姓鄂，他前夫卖房文书上的名字是竖心傍，放个俊字半边。我问人，就是荃字，又有念俊字，我到底不知叫甚么？”

店主人听得是他哥哥，惶愧不安，忙赔罪：“我不知是爷的令兄，言语中多有得罪，爷上宽恩，莫要计较。”

店主指着钟生，：“这位是上京会试的钟爷，有句话来问你？”

钟生又问：“你可知这姓钟的是为了甚么官事，后来是害甚么病死的，他有个儿往那里去了，这妇人现嫁的是个甚么人？”

叫走堂的拿了张椅放下，钟生坐着。

那鄂氏正在房中捶衣服，听见，忙开了门，认得是店主，问：“大爷说甚么？”

钟生止住：“已往的话都不必提，哥哥的事，方才店主说了，我都知，我来只问我哥哥的骨今葬在那里，我侄儿小狗往那里去了？”

方悟他夫妻二人初遇即两情相，乃系宿缘。遂：“神灵显赫若此，真可畏也，我二人当叩谢。”

钟生：“店主不知，这有何妨，不必介意，我家嫂虽嫁了人，我要去问问先兄骨榇在那里，并侄儿的下落，烦主人家同我一去为。”

你钟生离鄂氏时，他才十一岁的孩，倒还认得鄂氏。至于鄂氏，那时已二十多岁的人了，如今倒不认得他，是何缘故？彼时鄂氏已是大人了，虽隔了十年，不过老苍了些，规模不得改，故此还依稀认得。钟生那时还是个小孩，今日长大成人，模样改变，且如今又是贵人统，鄂氏也决想不到他有今日这一日。虽听说是姓钟，就仿佛有些相似，自惭形秽，【此语令人伤心。】也不敢混认。【为穷字放声一哭。】钟生堕泪问：“嫂嫂你不认得我了么？我就是钟情。”

鄂氏：“小狗那才，自幼不成，好吃好赌，家中的东西无样不偷，你哥哥三番五次也打不下他来。后来大了，越发不成人，你哥哥为官事破了家，弃了房，后来事完了，还剩有二三十两银，还想个小生意糊，不想被那

那店主：“说起来话长，爷请坐着，我慢慢说与爷听。”

店主：“小人当得奉陪。”

钟生泪：“这就是我先兄，我幼时只知他离了家乡，并不知他搬到这里？”

他：“这个姓钟的先开店时还好来，这个地方是今大码，来往的人多，倒也兴旺了些时，这娘的到后来刻薄不过，在客人们上一个钱算得尽力，因此到他店中来歇的就少了。那一日，有一个小卖买的老儿，在店中住了一夜，次早开发店帐，少了一个钱，他决定不依，那老儿边又没一文，许到街上卖了东西送来还他，他又不肯。那老儿嘴里不不净，嚷嘟几句是有的，不提防被他夹脸一掌，不想有年纪的人，大清早空心肚里，被这一掌打昏了，一跌倒，刚刚撞在一块石上，把脑后磕裂，当时死。他在这里住了七八年，只许他占人便宜，他从来一文舍不得，街邻素常都恨刻薄，到了官，就把他证住了。官府也恼他为一个钱这样刻薄，定要问他个抵偿，他急了，只得将这房卖了与我，上下打，房银那里得够，这一下把这娘的家俬抖了个罄尽，才问了个过失伤命，便追烧埋银两给与尸亲，官事完了来。【他也就是属太监的，净了了。】租了两间房住着，不多时便病死了。他的儿我们不知，只知这妇人丈夫死了，没得依傍，才嫁了这何家。他男人是天妃闸的闸牌于，家中穷苦得很，这妇人靠着替人浆洗衣服过日。姓钟的这拉牢的囚，刻薄了一生，落了这样个下场，也就是现世现报了。”

君所梦，一字不差。”

钟生依允，就拣了一座净客店住下。钟生在房内坐了一会，见天尚早，到店门外街上闲步闲步。看那来往的人甚是闹，正看时，忽见一个妇人衣裙褴褛，在河下洗了许多衣服，抱了上来。钟生看了，好生面熟，一时想不起。他哥哥钟悛撇他时，他已十一岁了，今虽离了十年，还隐隐有些记得，忽然想起，：“这人好像我嫂嫂鄂氏，如何来在这里？”

钟生：“你可知这姓钟的叫甚名字，这妇人姓甚么？”

那鄂氏细看了一看，也就起来，：“原来果是二叔，你哥哥当年撇了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