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大掌家婆，年岁半百，倒越发白胖了，只像未及四旬样。

一日，侯氏、都到艾夫人上边去，宦萼在房中午睡，他走了来，一就坐在床沿上。推醒了宦萼笑着：“你这没良心的，我还是你的旧师，今日嫌我老，就不理我了，来家这些日，你连亲话也不望我一句，当日怎么从小带你来？”

宦萼忙坐起来，搂了亲了个嘴，：“我怎肯忘了你，这些日忙，又没个空地方儿，我那一日不想着你。拉他上床，放下帐，大白昼不好脱衣，单把他褪下，看他的越发比当日丰满得可，遂起来：司富久旱逢甘雨，宦萼床中遇故知。

宦萼一番清画乐，司富重享大雷槌。

司富觉宦萼的本事大胜昔年，乐无穷而散。宦萼见他年虽五十，丰韵犹佳，时常缀一番，不必多说。

他一家上下好生乐闹，是古语说的，乐极悲生。这是何故，当日宦实在朝时，有一个御史，姓陈名忠，是山东人，曾劾过宦实一本，其略云：河南试御史臣陈忠谨奏，而愚臣蒙恩内召时，顾无能谨申忠困之诚，仰乞圣明。俯察斥逐，以肃纪纲事，古称尚书乃朝廷之司，非忠诚素着者，何以辅尊圣明。如工都尚书宦实。一味寡廉丧耻，百端婢膝颜。位至司空，官非贱矣，为人之鹰犬。年登六十，齿非幼矣，更人之儿。以朝廷之官帑，为献媚之私恩；以朝廷之大臣，为权之隶。蒙圣主之恩，视同陌路。受假父庇，敬若亲生。损人利己之事，无不勇跃力行。致君泽民之术，尽皆弃掷不顾。不但上负廊庙，抑且有玷班行。宜亟赐罢黜，不可片刻留于朝廷之上者也。云云。

那时正是魏监当朝，他正买人心的时候，见参了他年位重的儿，可还容得，况本内虽不曾明说他来，却全说的是他，焉得不怒。本竟留中不发，过了些时，寻了个事故，将陈忠发镇抚司，廷仗四十，几乎打死，革职回籍，即刻逐京城，这是魏珰一者个人情与他贤郎，二者魏珰因他的本上暗暗株连着他，他一气忿。

宦实虽然知，却并非同谋害他，但陈忠可有不疑他父同谋的理？每每同亲友谈及，便切齿痛恨。他有个儿叫陈尽孝，常把这话说与儿。这陈忠后竟气忿而亡，不想陈尽孝这科中了士，见魏党尽皆治罪，惟独宦实得免，他上了一本。略云：唯忠贤之擅权也，虽五彪五虎从旁而鼓之，实致仕工尚书宦实与之表里而，同恶相济者也。

附己者提之九天，异己者沉之九渊。桁毙良善之躯，削夺晋绅之骨。以朝廷之赏罚，供一己之憎。凡帑库之银钱，实一己之橐。东厂自有仆役，何须宦实儿？宦实自有祖宗，何必忠贤义父？崔呈秀等十人，皆以忠贤之义而诛之者也。杨文昌等多辈，皆以忠贤之党而窜之者也。

宦实既党而儿，儿而心腹，以一人而诸罪皆备，尚须臾缓其死耶。更有可切齿者，既为朝廷大臣，不思为朝廷力，反为逆党，助彼行，生事害人，臣父即其受害者也。且附逆诸人尽皆伏罪，而宦实首恶，反优游林下，得保首领，朝廷之法何在？乞赐严诛，方伸众怒，云云。

这本一上去，崇祯见了大怒。御批：

朕闻成宪者祖宗之遗制，功令者国家之大经。凡尔臣工，罔敢或逾令。尔宦实而朝廷大臣，充逆党之鹰犬，背弃廉耻，变国法，祖宗成宪何在，国家功令安存。敕下锦衣卫，差官校火速锁拿来京，与刑，好生严审，从重议奏，钦此。

锦衣卫接了旨，刻差了校尉，星夜来南，这正是：忽悲生，喜后兼愁积。

世事梦中，人情云里月。

那宦实在家正迎喜喜的快乐，忽听得缇绮来拿他，又见了御批的严旨，如耳下一个大霹雳，惊得几死。费了许多银送了他们，虽不曾受凌，少不得带上刑，方才起。知此去必无回理，且家妻还不知作何结局，落了几泪，几个家人随了去了。

这宦家上下男妇大小，抬起房来哭，比死了人还哭得伤惨，宦萼本要随父亲京，一时急浑了，没了主张。他姑父刘太初得了这信，夫妇忙忙同来，把艾夫人安抚了几句，向宦萼：“你空急也无用，可作速同人商议，星夜上京，寻门路救他要。”

再三嘱咐而去。【阅此，刘太初非无亲情，特不肯钻灶门耳，虽孤介太过，然在今日，世间尚有此等人乎？】这宦萼听了姑父之言，如梦方觉，思量个门路救父亲，又不知寻谁去好，要约人来商议，又不知请谁去的是。正在着急，那贾文、童自大、邬合听见这信，都来探望。【看至此，贾、童、邬三人犹有古存焉。何以言之？彼诸人不过酒朋友耳，非义之也。见宦家有事，尚来探视，若在今日，虽骨至亲，亦趋而避之矣。】问起缘故，宦萼细细说了一遍，并说起要寻门路。邬合：“晚生倒想了一条路，不知可用得？”

宦萼忙：“你可说了看看，若然救得我家老父，我自重重谢你。”

邬合：“晚生蒙大老爷多年培植之恩，怎敢当一个谢字，此不过尽我犬之心耳，还不知可行不可行。晚生两年闻得朋友们打京中回来，说我们城中有个钟老爷在刑官，十分清正，敢敢为，不但为同官钦敬，就是堂上也十分喜他，言听计从。后来问起名字，原来就是钱贵之夫。晚生说他是同乡同里的人，存心厚，定有些桑梓之情，求他说一策以救太爷，不知可行可否？”

【孟尝养士三千，得于鸣狗盗。宦家门第岂乏富贵亲友，今救父之计，之于一篾。世人只知贵重衣冠而轻视贫贱相识者可为之甚。】宦萼迟疑：“事虽好，但我们当日得罪过他，【一。】虽赔过礼，他说了那些好话，我们又不曾会过。【二。】他虽然同城，并无一丝之情相及。【三。】他不记旧恨就是万幸了，他如何还肯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