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个大棺材店,专舍棺材。各贴了报了,但是没有力量买棺材的人家,就来抬去,这岂不妙?”
小娥:“老爷安心好事,可行的也甚多,不止这一件。”
宦萼:“我一时想不起,有见不到,你有何见,只说来。”
小娥:“譬如舍棺材的这件事,人既连棺材买不起,定是穷到极了。虽然舍给他一棺材,抬钱又在那里?何不每舍一材,再与他一两银抬钱并埋葬工价。再者,人家有祖坟地的不消说,抬去埋葬了。或没有坟的,或是外乡来的人,又叫他何去寻地?老爷再买几块义冢地,有没地者,愿葬只来葬,不愿的也不他,这岂不是一个功到底?”
宦萼大喜:“想得好,就是这样。”
他又:“这是为了死的。既好事,要一视同仁,生的也要为。如今人穷财尽的时候,贫人很多,无归的人也不少。何不再盖一所大养济院,凡是无依靠的人,或年老无,或疲癃病者,都养活着他,终年给以衣,这可不是养老了。如今人为穷了抛下小男碎女的甚多,再盖一所育婴堂,雇些有的妇人,收留人家抛弃的婴儿。养大了,有没儿女的人要去养活,就与他领去,这不是慈幼了。这两件功莫大。还有一病人,困穷了没钱吃药捱死了的也不少。再开一座大药铺,修合各应病的药,施济贫民,也算得一件好事。”
宦萼:“你是读书大通人,见得到,【虽带三分奉承,却是自己觉得不甚通,自愧不如语。】再想还有甚好事说来,我一并奉行,你也有一半功德。”
小娥:“这是我成全老爷个全好人,我有甚么功德?要说好事可的甚多,也说不荆只在长,遇着就,力行不倦方妙。若半途而废,就把前功尽弃了。即如修桥补路,冬夏舍茶汤舍衣服,那一件不是事,如斋僧敬,那无益的事万倍。还有一个济贫的法,叫不费之惠。拿十万金开一座当铺,多的不当,富的不当,专当与穷若百姓。成两的就不当,只当三钱五钱的,只要一分利息,够房租工银那就罢了。虽不赚钱,却不得折本,穷人却沾了多少恩惠。还一件要的事,如今讨饭吃的先生甚多。只认得一本《百家姓》,公然就去教学。偏有这些瞎东家,只图省束,也不好歹,就送弟去读书,白费了多少钱。念上几年书,连一个字还不认得。我听得说有一个姓张的,名字叫东旭,是人家的一个逃。他领着一个儿,无可糊。到了一个村中,夸他大通,会教学,拿班势,装那假斯文的样。那村中有个姓的,就领袖,替他纠合了一二十个学生念起书来。这姓张的虽认得几个字,却不多,教得别字连篇,可怜一村的人竟没有一个知。有一读书人在那村中过,在他学房中歇脚,听他教一个学生的书:‘伯有疾,问之,自庸执其手。”
又教一个:‘在下位,不上。’这人大笑而,遂替他哄传,称他为上先生。牖字认不得还罢了,连授字都认不得,就公然去教学生,岂不可笑?他这样不通,教了几年,竟还发了财,真是异事。老爷如今开几个义学,延请先生宿儒,设帐一年,厚资馆谷。人家的弟不计金厚薄,即穷无力者,只来念。虽不能保得个个秀才中举中士,再没有个一字不识的,成就人家多少弟。这件功却也不少。虽然使这些混帐不通的先生讨吃无路,原是他自己作孽,也怨人不得。况他不知坑了人家多少儿,就饿死了他,天理当然,也不为罪。”
【何不叫此等先生也来学读书?】宦萼此时一心要行好事,二来又是新来的次妇人善意,二善相合,他就力行起来。腾了几间闲房,接了向惟仁一家过来,请他掌当铺。兑十万金来本,一分行息,专当与穷民小,每年送他劳金二百四十两。又叫了邬合来监养济院、育婴堂、棺材店、义冢地、各事务、支放银钱、给散粮米,一年也与他一百二十金酬劳。又开了七八义学,烦梅生请了几位老成在庠的通儒,平儒也在其内,每位一年金五十两。拨人承应,一日三餐上好供给,教训生徒,招揽有志上者来念书。他又买了千亩良田,将族中这些穷,凡系同祖传下者,不论亲疏远近,一年人大小给以衣,有力者不在其内。又置了五千金佃房讨租,为这些人婚嫁死葬之费。就选了两位年族长,一正一副,掌。他把诸事都安排得停妥了,自己还在外边寻着好事,勇猛力行,全无倦怠吝惜之心。
一日清早,到了上元县衙门。见有带枷者数十人,绳拴者约有百余人。内中还有妇人,都有差役带着。宦萼不知是甚么缘故,心中动疑。上前问那些差役:“这都是些甚么人?为了甚么事?”
差人认得是宦萼,忙上前答:“这是本县下各乡各的排年里长,拖欠钱粮,拿来追比的。”
宦萼:“为何有枷的?又有拴的?”
差人:“枷的是早拿来的,今日到限,带来打比较。拴的是新才拿到的,见了本官,少不得都要枷责。”
宦萼:“他们这几个穷百姓,能欠多少钱粮,就这样的枷打。”
差人:“欠多得很呢,万人还不止。拿不得这许多,这都是为的,追比着他们,好叫他征。”
宦萼又:“一也该多少?”
差人:“这个不等,也有欠几钱的,还有欠几分的,成两的少。虽没有甚么多欠,总起来银数就多了。”
宦萼:“他们欠的既不多,何不完了,了却一件事。”
差人:“人多了,这都是那穷苦极了的百姓。无衣无,要一个钱也是艰难的,如何得能够完官?”
宦萼:“怎么又有妇人?”
差人:“他丈夫躲得没影,小人们空回要受责罚的,不得已才带了妇人来抵搪缴批。”
宦萼听了这番话,又看见这些贫民形状,甚是不忍,激一腔义气来,:“甚么话?为民父母,不能恤民情,这样的穷百姓,还拿来胡敲打。【这却是呆公,不知官的苦。】一个良善好民,又不曾盗,窝主,为何拿人妇女?【余谓话虽是呆公,心却是大菩萨。】都替我放了,我替他众人一力全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