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数日,易于仁到邹氏房中来,邹氏言又忍,吞吞吐吐的样。易于仁甚是动疑,再三盘问。邹氏不得已,把所见的事相告,又再三叮嘱:“你千万不可声明,只放在心里,改日若是亲见了,把两个才驱逐去,既不落丑名,又无祸患,一天的事都完了。你此时倘闹起来,既无凭据,何以为信?若说是我说的,岂不叫同我结下冤仇?就是娘家同他的亲戚知,又无赃证,不但说你诬赖他,还怪你听小老婆的话呢。冤害嫡妻,闹到官,你我都有罪名。”
那易于仁虽一窍不通,却还懂得人情,听了邹氏的话,也以为有理,隐忍在心,俗语说,狗肚里着不得酥油。他虽然忍住,不曾发,见了袁氏、焦氏、蚤儿、良儿,就不像当日的面孔,一脸怒气。
将过了两三日,那荣公约他去陪钟生。他那日多了一杯,到家在上房堂屋中,坐一张椅上。酒涌上来,要吃茶。那焦氏不知机,也不看他的面,还抢尖希,忙筛了一钟茶,扭扭送来。他一时气,怒从心起,忍不得了,也不接茶,兜脸一掌,打了一个踉跄。焦氏手中茶钟掉在地下,跌得粉碎。他骂:“你这妇,把一个的汉生生被你死,后来你又私偷着卜先生,先生去后时,没人你,你每日狼声号哭,我倒好意收你来,有穿有吃。我也还有些情意到你,你受用得疯了,又牵,同没廉耻妇们养汉。”
骂上气来,站起又是几拳,踢上几脚,打得那焦氏蹲在地下叫救命。易于仁怒气越发,一下推倒,将一把扯下,那若彼濯濯也的牝。脱下鞋来,拿鞋底把光并门打。【打门,趣极。但此非受之所。辱翁曰:“此是红舂杵之所,非鞋底打嘴之所用。”
】焦氏杀猪也似的叫。
此时众妾婢听见,都来到堂屋里,各怀鬼胎。那邹氏只暗暗跌脚叫苦,怕他说自己。见他醉了,又不敢劝。那蚤儿、良儿只知会,却是两个蠢,也不听主人公的话,倚着他是有儿的妾,上前来拉他,:“是那里这样无风生有的话?我们成日间在一,那里这么便宜的汉就到他养?难男女的东西都生在额上的么?走到那里就撞了一下不成?”
易于仁怒气越发起来,丢了鞋,夹蚤儿劈面一拳,打的跌了几跌,不曾跌倒,鼻中鲜血直冒,两手捣着脸直跑。易于仁一手采过良儿鬓发,撂倒在地下,拳脚齐下,脊背上打了几拳,门上踢了几脚,骂:“你们通同作弊,一同偷汉,还敢来替他分辨!”
袁氏先见易于仁骂的话有因,贼人胆虚,未免自愧,不敢来卫护。今见打得十分狼狈,未免心疼这三人,在房中走将来,坐在椅上说:“哎呀,【哎呀二字用多矣,此哎呀一声,如闻妇角。】一个人活来五十多岁,重新撒起酒风来了。【何不自,哎呀,一个人活了五十多岁,重新养起汉来了。】养汉那是赖得人的,你亲看见来么?烧了黄汤酒,这么个贼样,无缘无故把几个人打的恁样儿。”
易于仁一八丈骂:“无廉耻的妇,还来护卫他们甚么?亏你有脸弹来说话,吃鱼又嫌腥,养汉又抛清,就是你了,你没有同苗秀、谷实么?你还同焦氏那妇两个,蚤儿、良儿两个妇推,你当我不知么?”
袁氏见他说的对住了针,无辞可答。又是那愧,只大哭大骂:“没良心的忘八,我同你夫妻三十多年,你听那个忘八妇调唆呢,赖我养汉?”
易于仁骂:“臭妇,你同才的不值了,反说我赖你。”
就要扑上去打。邹氏见不是势,抵死抱祝他此时的酒越发涌了来,也受不住了。邹氏扶他到屋里袁氏床上睡下。他咬牙切齿骂:“今日晚了,我不同你们讲,明日我把苗秀、谷实两个才拧将起来拷问,看他招不招?等问明,我不碎剁万段了你这几个妇,不算手段。”
邹氏替他脱了上衣,安抚他睡下,他气忿忿的怒吼了一会,就睡着了。
时将三鼓,众人都歇息。袁氏同焦氏、蚤儿、良儿,在西间屋里悄悄的:“这件事他怎得知得这等详细?明日果然拿他两个审问起来,设或招,我六个人的命都难保。他那恶是说得就得的。古人说,先下手者为,舍了他一个,救了我们众人们罢。”
蚤儿:“我们不敢主张,听恁的心里。”
袁氏又想了一会,就算着未必便得死,从此便断绝了这条路,再没得适的了,发个狠:“罢,不是他死,就是我亡。但我们下手不得,你两悄悄的开门去叫苗秀、谷实来。”
不多时来了,袁氏把易于仁的话向他说了,:“这是如今不好了,除非是害了他,我们才得生路。你两个怎么说?”
那苗秀、谷实是乡村中的贫汉,一世事都不知的。【却会事。】他晓得甚么叫利害?听得明日要治他,不知是如何的刑罚,遂:“吩咐怎么的,我们就怎么的。”
袁氏:“我想来要勒死捣死,恐人看形迹。我当日在家女儿,听人说古语,说一个女儿谋死丈夫,耳朵里钉了一钉,再看不。除非是他这个法儿才妙。【不意袁氏竟善于学古。大约他听人说古语,未必皆是谋杀丈夫之事,其话必多。而他独学了此一事来,然不足异也。如圣经贤传所云忠孝节义之事不少,人皆不学。其臣逆凶恶之事,而人多效之。犹袁氏之听古也。】但我们下不得手,恐怕他起来,拿不住,那益发不好了,故此叫你两个来。”